燕园鱼缘

——景观微言系列  

任向阳

阿弟爸爸跟着参加中文系1976级入学四十周年活动的同学一起来到复旦西南侧的燕园，他们看到了锦鲤——锦鲤们拨动了十几圈涟漪，非常有序地在一圈圈地环游，似乎在拉动一个若沉若浮的转盘。观鱼台上，一位幼童正在父亲的注目下，用足了运动员投掷标枪般的力气，把馒头皮投向池中的鱼群，锦鲤们很有君子风度，不争不抢，鱼食投在谁的跟前，就由谁吞吃，全无别处那种汹涌而上之势。 

燕园是复旦大学于1935年购入的，原先分隔的校园从此连成一体。因先前经历过王、谢两位园主，老校长李登辉就取“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意，将这处以太湖石拦筑水面，小桥曲水，树绿花红的小园命名为“燕园”。阿弟爸爸来复旦读书时，“文革”结束不久，那时，他们偶尔路过这幽僻之处，总见得小桥颓毁、水滞潭浅。而眼前这明净清幽的园景，定然是其后修葺的。卢梭曾说过：“人间的一切都处在不断地流动之中。没有一样东西是保持恒常的、确定的形式，而我们的感受既跟外界事物相关，必然也随之流动变化。”四十年过去，树高了水清了，对燕园的感受也从幽闭变为静朗，太湖石围护之间，也从水浅草覆到锦鲤成群。老鱼不知何处去，池中锦鲤已不新。此刻，只有一对父子在观鱼。阿弟爸爸不知复旦的师生们是否常来观鱼。然而，不管观鱼人多人少，锦鲤们不会因为资格没有像燕园一样老而感到羞涩，也没有因为“鱼龄”已超过入学新生而得意洋洋。鱼们知道勒石刻题的“燕园观鱼”之涵义，所以也不会故作非常之态。很喜欢视景观鱼的阿弟爸爸毕业后首次探访燕园，他和同学们看到了这些锦鲤，看到了这对戏鱼的父子，觉得这是缘分——燕园的鱼与这对父子有缘，与他本人有缘，更与复旦有缘。世间万物都在变化，然而缘分却只要结下就永无终结，因为这是一种深度的超越时空的默契。 

如果是这样，阿弟爸爸想，我们在丁酉开春之际返校，更是师生之缘在深化。燕园观鱼，悟出了“缘”之神秘之可贵，而整个重归校园活动，则激活了他和同学的更为浓郁、更为醇厚、更为持久的对老师们的感恩之情。

（原载于《新民晚报》2017年0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