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夜潭

——景视微言

任向阳

这“长征第一渡”的光荣，始于八十二年前的鲤鱼潭。

赣南的贡江在流经中央革命根据地之一的全红县于都（当时叫“雩都”）境内的流域被称为于都河，其中有一段水深流急的鲤鱼潭河段。1934年10月16日晌午时分，正在鲤鱼潭河段撒网捕鱼的李声仁，被红军招呼到岸边，当他听说红军有大批队伍要在晚上过河去打反动派，想请渔民帮忙时，心里十分高兴，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李声仁召集了族里的数十条渔船，撑到了鲤鱼潭河段北岸罗坳镇的石尾渡口，傍晚六时许，红军分批上船。李声仁和童养媳王九发一个摇橹、一个把舵，率先载着石尾渡口第一船红军开行。黑暗的河面上油灯影影绰绰，众多渔船用力划向600米开外的对岸，当时水流很急，稍不小心就会翻船。李声仁送走了一船又一船，手上磨出了血泡仍然不停。累了、饿了，就一把生米、一口河水充饥添力，整整一夜未歇。19日晚上，李声仁他们又回到石尾和鲤鱼渡口，接连摆渡了两个整夜，把6000多红军官兵平安送到对岸。就这样，5座浮桥和20多条渔船，在短短的几个晚上把8.6万集结在于都的红军送过了长征出发的第一条大河。

如今，于都河上建起了一座座大桥。在于都县中央红军长征出发纪念馆，李声仁捐赠的这条小渔船和船上的木浆、船橹、竹篙、油灯，历经岁月的冲涮，依然透射出坚毅和刚强的底色，作为当年20多条渔船中唯一留存着的实物，默默地接受着参观者的注目礼。

阿弟爸爸看过陈列品，急切地来到鲤鱼潭。这里，沙滩淀淀，流水采采。鲤鱼潭啊，这见证“长征第一渡”渡船出发的地方！他极力想象当年的情景。鲤鱼夜潭船出征——那一刻，从捕鱼到紧紧地揽收信心和信念，从渔船到承载和护送中国命运的渡船，这转换来得自然而又急切，这转换的意义又是这么重要而又深远！

是啊，惯于平凡的人也许不知道什么是伟大，伟大往往源于他们之中。李声仁当时也不知道他一篙子撑开的是可以载入史册的红军长征第一船。但是，当他们以虔敬的态度和强韧的意志把他们惯常的劳作同伟大的事业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当他们超越自己的体能和技能用谋生的小船来载运到敌人包围圈外面去保卫红色苏维埃政权的红军队伍的时候，他们就变得伟大了。长征是战略转移，是两万五千里艰苦卓绝的征战，长征也是人类精神和意志的伟大腾升。创造人类历史奇迹的伟大的红军，和深深地热爱着红军的伟大的人民，使得与神州大地许许多多地方一样叫做鲤鱼潭的于都河的这一段鲤鱼潭，成了一处别样而注定是不同凡响的地名！

暮色渐合，天边残阳如血。这时，阿弟爸爸吟出了这么几句：鲤鱼击水战艰险，顶风冲浪勇向前，红军夜渡鲤鱼潭，理想之光镇危澜。

（原载于新民晚报2016年10月20日）